我家在1962年入住蘇屋村,
那時我只有三歲。
在這裡,我度過了整個童年。
蘇屋村獨具一格,位於山邊,依山而建。
這裡共有十六幢十多層高的大廈,
有些建在平地,有些則坐落在山坡上。
樓宇之間設有各種公共活動空間,如花園、遊樂場和球場等。
所有樓宇設施由矩陣式的車路、行人道和樓梯連接在一起,
整體來說,這裡是一個多變的活動空間。
對於小孩來說,上山下坡,到處都是可以探索的神秘世界,
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秘密基地。
住在屋村的小孩,只要開始學會走路,就會往外跑。
那時,每戶的小孩有三四個,甚至多至七八個都是很尋常的。
怎麼能讓家人擠在狹小的家裡,
而不出去享受海闊天空的空間呢?
街外有的是玩樂設施和玩伴。
那時的玩伴非常多,都是住在各單位的小孩,
意氣相投的就聚在一起玩。
根據個人的活動能力,
一般小孩最初的活動範圍是在
自己住的那棟大廈的各層樓梯、電梯、消防房和公共遊樂空間等。
然後就遍遊整個蘇屋村的草地、花園、遊樂場、
行人道、車道和球場等。
再大一點或更加野性,就會跑到
村後的山坡、水澗和排水道等。
再大一點、更加大膽,
則會跑到村外的其他村莊活動,
蘇屋村最近的鄰村就是李鄭屋村,
那裡有一些遊樂場和球場,
還有許多小店鋪和小食肆可供光顧。
為什麼要說要大膽一點,才敢跑去李鄭屋村玩呢?
李鄭屋村比蘇屋村稍早於1950年代末建成,
有19座七層大廈,居住環境比蘇屋村更加擁擠,
單位內沒有廚房和廁所。居民多數長時間待在屋外,
村內到處都是人。
從我們小孩的視角看,李鄭屋村街上流連的小孩更多。
但在他們眼中,我們是村外人,這一點大家都能感受到。
如果不是為了到李鄭屋村內的某些店鋪買東西
(例如我會去那裡的一間專門賣紙鷂線轆的店鋪光顧),
我是不敢隨便跑進李鄭屋村內遊玩的,免得引起紛爭。
這樣看來,蘇屋村和李鄭屋村確實是兩個非常不同的屋村吧!
就屋村的類型來說,確實有很大的不同:
李鄭屋村是當時徙置事務處為了
1953年深水埗石硤尾木屋大火的災民而
快速興建的七層徙置大廈之一,設施較為簡陋,
居住單位內沒有獨立廁所或廚房。
蘇屋邨是香港屋宇建設委員會推出的廉租屋邨,
申請入住的條件是當時居住環境惡劣,
但又不符合入住七層徙置大廈的要求。
其基礎設施較為完備,居住單位內有獨立廁所和廚房,
村內的空間也相對較多。
但從居民的家庭經濟條件來看,
其實蘇屋村和李鄭屋村的情況是相似的,
兩村都是為低收入家庭而設計的,
入住哪一個村,往往受到“時機”和“際遇”等因素的影響。
就整體社區生活環境而言,
兩村都位於長沙灣區和深水埗區附近,
大家的日常活動和成長環境也沒有太大分別。
等我稍微長大一些之後,
我的活動範圍早已超出社區的界限。
在同一個社區內,
我的村和她的村的分界概念,
在我的意識中逐漸模糊。
我還記得有位住在蘇屋村的中二同班同學,
參加了一個由李鄭屋村街坊服務機構舉辦的
有關李鄭屋村的徵文比賽。
他寫了一篇標題為“良民之所聚,罪惡的淵藪”的文章,
勇奪比賽的第一名。
僅從文章的標題,就能看出這位蘇屋村的同學,
他必須充分接納李鄭屋村這個地方及其居民,
能夠不分我的村和他的村,
才能如此立體而中肯地描寫他們。
我當時覺得,這位同學的寫作角度十分大氣,
讓我心生佩服。
對我而言,我無法寫出如此融和的文章,
但在人際關係上,
我和來自李鄭屋村的同學也能自自然然融和起來:
一些住在李鄭屋村的同學來過我在蘇屋村的家裡玩;
我也去過住在李鄭屋村的同學家裡玩。
李鄭屋村和蘇屋村都是香港早期不同類型的公共房屋,
極具代表性。
由於樓宇老化和設施落後,
這兩個村先後於1990年代中和2000年代中
進行拆卸和重建。
重建後,
李鄭屋村和蘇屋村
均按照香港最新的公共屋邨標準興建,
外觀上幾乎相同。
一眼望去,
已經無法分辨哪些是李鄭屋村的,
哪些是蘇屋村的!
如此接近的這兩個村更加緊密地拍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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